文/林思成 1956年的夏天是一个难忘的热天,大街上一个人没有,炙热的太阳把大地烤熟了,人们泡在汤河里露着头,享受河水的恩赐。知了是夏天的火苗,吱吱的叫声点燃着人们驱之不散的滚热。 人们从水里上来,在一片松林里铺开蓑衣,穿着仅有的遮羞布裤衩,拉开了汤河的故事。 我们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。汤河从哪里始到哪里止,大人没说,我们不知道,只知道郭家湾有个大渊子,下游程子河有个鬼迷首,禹屋有个老湾,都是神秘得很。 大人们在说老湾时,神秘兮兮的,说,这个时候的中午,老鳖带着一群鳖晒盖,老湾河水上黑压压的一片,不露水皮啊!当时把我惊得心旌摇曳。我大着胆子问大人,禹屋在什么地方,怎么走,有多少里路。我听了随后和几个小伙伴说了,结果他们夜上做梦了。天明吃过饭,我们四个男孩怀着神秘的憧憬踏上了去老湾的长征。 走到程子河,问了鬼迷首,我们悄悄地看了,那一湾清水底下可能住着鬼吧?以后走这嗨要注意啦!大人告诉我们说老湾顺着河岸走就到了。走一程问一程,过了小程子河,知道是我姥姥家,再往前走就不知道了,怎么这么远啊?!四个人只有我穿着裤衩,都是赤脚肚皮大仙。看着黑幽幽的河底,绿绿的灌木丛,淼淼的河水,还有那当仁不让热烈的太阳光,有人胆怯了,哈!(其实我也害怕),不想走了,要回去。我说,我们早就说好了,一起去一起回来的,不能半途耍赖哈!已经走了多半了,马上就到了。连哄加吓唬的勉强又往前冲了。 心里有梦,步下生风。究竟老鳖精啥样子,马上就能看到啦!我这鼓励就像您给我朋友圈里点赞!力气不达一处来啊!跑起来了啊!太阳光啊?您怎么这么个后娘心啊?吸干了我们身上的汗水,脚底板子烙的生疼,口渴,甚至饿了。去你的吧!不见老鳖精誓不罢休! 估摸十一点多到了大人给我们说的地方。我心里扑通扑通的激动,要不是手按着心口窝,心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了。我们弯着腰,不说话,呼吸困难了,两只眼睛睁的像乒乓球,一转不转,直盯着禹屋汤河深黑而又耀光的水面。时而有人经过,我们心里痛恨,您要是惊动了老鳖精,我给你不算完,哼!眼睛愤怒地一弯。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,还不见看鳖精出来,我说,大人说得是正午时分,可能时间还不到,千万不要乱想哈?大家静静的,两只手支在大腿上弯着腰!俩眼直勾勾的瞅着河水,似乎要把河水看穿!!过路人问你们这是干啥?我们示意小声点摆手不答。心脏胡通胡通地跳动,眼睛亮如明月,撑不住劲了,我们在草丛里蹲下来,汗水已经没有了,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。 有伙伴问我,老鳖精啥时候出来啊?我说,它没跟我商量啊!等等吧?我眼一瞪他们。 地点是对的,时间是对的,给我们说话的人都是叔叔伯伯们,他们不会撒谎吧?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怀疑起来。但是这个长途跋涉是我组织发起的,如果老鳖们不出来玩,我怎么对得起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们呢?这时我心里感到内疚了。大家累了渴了饿了,回去还是十多里路啊。 看来老鳖精就是不出来了,我心里想,天热您不出来,你哪怕派一个代表出来给俺圆圆场也好啊!也成全了我们小伙伴们的心事了啊? 大人的话不可听!哼!我们满怀遗憾地千辛万苦的太阳还没落山时回家了。全村翻江倒海地寻找我们四个人啊。母亲忍着爱和愤怒的矛盾,满脸痛惜之情,手指划了我的肚皮,没有白杠,知道我没下水。我没挨揍。那年我七岁。 1984年我们从临沂去同事王立清家玩,到了禹屋驻足,我问王,他说没见过老鳖精。那年我35岁。 2020年11月6号我与妻子从沭河古道回家,走的还是汤河东岸,又路过禹屋,停车,我深情地看了禹屋汤河,只看见禹屋村牌,一架与河岸平齐的大桥凌空而过,全然没有了河水淼淼,绿绿葱葱的神秘样子了。 人生如梦,转眼古稀之年。但愿老鳖精安然无恙,保佑一方百姓平安幸福!我不见亦无憾。 (荷塘诗书,2020 年11月18号晨,大雨。) |